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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希望我的剑刺向哪里，是心脏还是喉咙?”

我握着魔剑•邪光，在这之前杀了多少人已经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一直在寻找的仇人现在就在我面前，而且他已经毫无反抗能力。

我不会再犹豫了，将剑指向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——那个已经被我打倒但还残留一丝气息的人。

“那么……死吧，这就是你曾经杀死我们的报应……泰勒斯。”

壹

全家人连同自己被杀还是亲手杀死全家人而自己苟活?

这个问题究竟该如何回答?换作是我或许也会选择后者吧。

然而……我无法原谅作出这个选择的泰勒斯，更无法原谅提出问题的那个人。

我……我还不能死……

胸口不断涌出鲜血，意识逐渐模糊，在视线完全消失前，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泰勒斯手中仍在滴血的剑。仇恨与困意交织，身体越来越轻，已经……不行了……

一片漆黑，毫无实感，就像正在从不知多高的悬崖坠落的感觉。我已经死了吗?这就是通往地狱的途中吗?

我不能死……

我要……

我要……

复仇!

我猛然睁开双眼，周围的景象已经无法用凄惨来形容了，狼籍地铺满地面的白骨、正在翻涌沸腾的血池、焦黑的形状扭曲的枯树……

“这就是地狱……不，这是炼狱吧。”

我现在还不该来到这里，望着看不到顶端的悬崖……无论如何都要回去。

我不知疲惫地攀爬，不知道能不能出去，也不知道要用多久，但仇恨支撑着我。尽管手脚在长时间的攀爬中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，尽管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弱，尽管这沾满我的血的悬崖依然看不到尽头……我要复仇!

仿佛机器一样不停向上攀爬的躯体已经接近极限了……思绪早已停止，只有不受控制的身体一直向上爬。不知昏睡了多久……

这是……凄凉的河岸杂草丛生，这是黄泉!河对岸就是人界了……终于回来了，我试图站起来，但失败了，看着自己遍布伤痕，没有哪怕是一寸完整肌肤的身体，我是该庆幸还是无奈?总之，最重要的是……我需要休息……现在就休息……

“这就是你的信念吗?”混沌的黑暗中，浑厚但毫无实感的声音响起。

“谁?”无法睁开双眼，身体不能动弹。

“被仇恨所禁锢的人类啊，依靠这种信念的支撑从地狱回来了啊……”

“是要把我带回去吗?”

“原本是这样的，但是我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，哼哼哼哼哼哼……想复仇吗?我可以给你一些施舍。”

施舍吗?就凭现在的我能成功复仇吗?很明显不能。实力的差距我早就知道了，泰勒斯是守护冰峰雪域的最强战士，我要用什么来复仇?信念可以支撑我从地狱回来，可是它无法让我变强。我的目的是复仇，为此不惜一切手段。

“那么，就施舍给我力量吧。”

“哼哼，有悟性。这把魔剑•邪光就借给你使用吧，这不仅仅是强大的武器而已，它能让你自身越来越强，直到人类的极限。”

一把黑宝石般漆黑闪耀的剑出现在我手中。

“这么容易就得到的东西，那么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?”

“代价就是在你得到强大的力量后，不断杀人，越来越痴迷于力量，最终你作为人类的心——也就是人性会一点点消失，这并不是剑夺走的，而是你自己。追求永无止尽的力量而丧失自我，人类和恶魔都一样。那么，我先退下了，期待你的成果!”

他为什么要帮我……我无法继续思考下去，另一边在召唤我……

好刺眼，这声音是……没错，是鸟叫声，眼睛渐渐适应这强烈的光线，我睁开双眼……淡紫色的小花铺满河岸，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射出妖艳的光辉。已经是早晨了啊……我从悬崖爬上来后睡了多久?还有刚才的声音……原来只是一场梦啊。

虽然遍布全身的伤痕依旧隐隐作痛，但经过休息，体能已经逐渐恢复。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填饱空虚的胃袋，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滴水未进了。我艰难地站起身来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觉到哪里不对劲……究竟是什么?我四下张望……

“这是……”

脚边的泥土中插着一把剑——闪耀着黑宝石般不详光辉的剑。

“没想到……呵呵，你的施舍我收下了。”

我拔出插在泥土中的魔剑•邪光。

会因为追求力量而逐渐丧失作为人类的人性吗?哼哼，无所谓!

因为……

我握紧魔剑向久违的人界走去。

“人性这种东西，我不需要!”

贰

“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，你希望以怎样的方式死去?”

倒在地上的男人爬着想要逃走，但遍体鳞伤的他无法做到。“求你放过我……”

“很遗憾，没有这个选项。那么……”

剑刃挥出，睁大着恐惧双眼的头颅滚落到我脚边，沾满了泥土，从那失去头颅的伤口处喷出鲜血，瞬间便积起一滩血泊。

被我杀的这些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，以至于必须以死亡来偿还?

哼哼哼……被我杀死需要什么理由吗?这个世界就是以杀戮和被杀构成的，如果你没有能力杀掉其他人，那么……你就要死。

我早已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，但我知道，还有两个人依然活着。

是的，他们必须死!

魔鬼般的我不断向着目的地前进，一切阻碍我的人，甚至仅仅是看起来不顺眼的人都死在我的剑下。不断吸收被我杀死的人的力量，我也变得越来越强大。一边前进一边杀人，到达目的地用了三十天左右吧……我才懒得计算时日呢。

换句话说，我是一个月前被杀的。

曾经的“家”早已成为一片废墟。倾斜倒塌的房屋;早已燃尽的焦黑的木制横梁与破碎的瓦砾散乱地堆积在道路中央;一具具残破不全的尸体几乎被积雪掩埋，上方盘旋着几只因我的到来而受惊逃窜的乌鸦。

是什么导致我们被灭族?在无尽的、绝望的反抗中又是什么带给我们一丝光明?

一切的起因都是那把带给我们和平与希望的至宝「神弓•精灵守望者」——被注入了无数精灵的灵魂的神弓，守护人界不受恶魔侵犯的三至宝之一。

它的力量源泉是守护之力。

神弓•精灵守望者对人类而言是至关重要的，三至宝缺失一件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，所以……不管是谁，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这把神弓。

而那个人，为了得到这个力量，不惜毁灭整个冰峰雪域，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。为了自己得到力量而将人类的安危弃之不顾。

不可饶恕!

讽刺的是，为了复仇依靠恶魔得到力量，为了增强自身的力量而杀戮，我自己不也正是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的杀人魔吗?我的人性正在被杀戮的快感一点一点得取代。

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我就不会后悔，即使化身修罗也无所谓。

对于我来说，杀死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，现在的我更喜欢享受虐杀的过程——魔剑刺穿肉体那轻微的、低沉的，仿佛天籁般的声音;刺入时手中感觉到的轻微的阻力;血液飞溅到脸上那温热、黏稠的触感，再配上对方的悲鸣与哀求，这种无与伦比的快感令我痴迷。想必被我杀的那些人也能和我感受到同样的快乐……不，是比我更加快乐，因为是我让他们从漫长的人生中得到解脱;是我让他们从此不会再痛苦，不会再悲伤;更是我让他们从软弱无力的人类的束缚中解放!

现在的我就像主宰生命的神一样，让一个接一个的愚昧、无知、矮小、软弱的人类脱离这种低级的束缚，成为没有恐惧、没有仇恨、没有贪欲的尸体。

这才是完美的物种……

我现在的力量已经达到人类的极限，再加上魔剑的力量，已经没有人类能和我抗衡了，是时候做我该做的事了。

叁

“你希望我把你连同全家人都杀死还是你自己亲手杀死全家人?”

我站在仇人面前，但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我。

而是……泰勒斯。

他把剑指向地上的男人“这次轮到你来选择了。”

贪生怕死的人类，不出所料他选择了后者，我能看到倒在他剑刃下的亲人那哀怨的眼神，我能感受到临终那强烈的仇恨。

我当时……恐怕也是这样吧。

他像当时的泰勒斯一样，为了保命而杀死了自己的家人，然而……他最终还是要死。

“做得不错嘛。怎样，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、儿女和父母的感觉体会到了吗?这就是你当初送给我的，现在我还给你了!”

他再次举起剑“然后，死吧!这是为亲人和村民们复仇。”

睁大着恐惧、悔恨眼神的头颅滚落到我的脚边，我一脚将它踩烂，浓稠的血浆混合着脑浆沾满我早已满是血渍的鞋上。

然后……

我将魔剑指向他“原本想亲手复仇的，没想到被你抢先一步，不过无所谓了，你做得也不错。既然第一个仇人已经死了，那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，只要杀了你我的目的就达到了。”

泰勒斯也将剑举起“我并没有想到你能凭自己的意志从地狱回来。虽然我很想以死来为杀死你们赎罪，死在你的剑下也是我的愿望……但是，既然是战斗，那么我会尽全力。试着打倒我吧!”

“虚空封魔斩!”我用剑在空中画出魔法阵，穿过魔法阵的剑释放出数道剑气，每道剑气都向他不同的部位飞去。

这样的攻击只要被打中一下就是致命伤，不知道是躲不开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，泰勒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这种自信会要了你的命……我等待着肢体落地的声音和痛苦的哀号。

然而……

仅仅是一只手，连剑都没用，就挡住了我的所有攻击。
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。”

“只有这点程度吗?吃我一招吧!”

只是一挥手，什么攻势都看不见，这算什么攻击?

“啊!”胸口感到被什么东西击中，我被巨大的冲击力打飞，撞到树上才停下来。

“你……”我用魔剑支撑起麻痹的身体“这不可能，我明明已经达到人类的极限了!”

“只要你还保留着人类的身体，人类的灵魂，你就永远不可能战胜我，即使你有魔剑•邪光。”说罢，他收起武器消失了。

人类的身体、人类的灵魂……我已经是最强的人类了，为什么在他面前，我的实力如同婴儿一般，我的身体是那样不堪一击?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?

一阵反胃感，从口中喷出浓黑的血液。这个被剑支撑起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吗?被杀戮的快感所取代的感情还有哪怕是一点人性吗?被复仇的信念支配的心还能找回曾经的纯洁吗?

“我到底……”

强烈的眩晕感加上疼痛，带着我的意识逐渐远去……

“想要变得更强吗?”混沌的黑暗中，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“又是来给我施舍吗?被别人的施舍而变强并不是我本意，我却如此渴求力量……”

“不，这次是替迷惘的你指明道路。那个人接受了魔，然而他并没有抛弃那可怜的人性，所以他是不完全的‘恶魔’。但是你，被仇恨所染红的双瞳，被复仇所浸染的心足以让你成为最纯正的恶魔，只要你这么希望。”

“接受魔吗?似乎听起来并不坏，那该如何做?”

“魔由心生，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好刺眼……被无尽黑暗所笼罩的我似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虽然复仇也是坚定的信念之一，但是对于人类来说，这太沉重了。而我却可以……

这就是恶魔的潜质吧。魔由心生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
黑色的气流环绕在我身边，一点一点的流进我体内。这种力量的感觉真是美好。

人性、良心……这些都不属于我，是它们先抛弃了我。那么，永别了，阻碍我我迈向完美物种的绊脚石们!

魔剑•邪光燃起蓝紫色邪火，血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杀意。

肆

“我们又见面了，这次我不会输了。”

破败倒塌的房屋、残留着燃烧后的浓烟的枯树以及到遍地的残缺不全的白骨……这可真是完美的决斗场所。

“你果然也接受了魔。战斗吧，你的仇恨是何种程度就让我来验证!”

“在此之前，告诉我那个人是谁?”

“事到如今，即使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
“说得也是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，那种细碎的小事已经无所谓了。”我将剑指向泰勒斯“不为母亲，不为村民。她们的死和我没有关系，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复仇。所以，尽全力吧，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会要了你的命，我不会手下留情。”

我用剑在半空画出魔法阵“虚空封魔斩!”，穿过魔法阵的剑尖端释放出无数巨大的剑气，直逼对手的每个弱点。

他将巨剑挡在身前“风之障壁!”在他身体周围展开一道风壁，将剑气弹开，但还是有一道剑气将他的左腿划开一个小口，从伤口处流下一滴鲜红的血液。

“还不赖，虽说是同一招，但是攻势强劲了不少嘛。”他一只手提起巨剑“但这招毕竟是我教给你的，不可能超越我。虚空封魔斩!”没有画魔法阵，只是将剑向上一挥，看不到任何攻势。

“啊哈哈哈哈，果然人老了也就不中用了啊……”

在这一瞬间，我的笑声凝固了。如同牢笼般的魔法阵从地面冒出，将我禁锢在里面，一束剑形状的光从地面冲出，穿透我的身体，冲击力让我离开地面向空中飞去。

“你的实力固然很强，但是轻敌是你的致命弱点。而这往往会要了你的命。”

我从空中落下，重重地摔到地上。但因为接受了魔，肉体被大幅强化，这一击并没有什么太重的伤害，我很快站起来“就凭这种攻击没有资格这么说。”我摆正姿势准备展开攻击。

“哎呀哎呀，刚才那个只不过是第一击而已啊。”

“什么?”身体周围再次显现出魔法阵，这次从地面冒出来的不是光，而是真真正正的巨剑。我用魔剑•邪光挡住刺向我的巨剑。

“这种攻击居然强行接下，过于消耗体力是你的弱点之二!”

我无法打破周围的魔法阵，只能不停地应付不断从地面冒出的各种东西。

“弱点之三是你没有自己的绝招，这样永远不会变强。”他将剑插入地面“最后一击!”

银色的长枪从地面冲出，我用剑挡在身前，但是冲击力过于巨大，再次将我打飞。

“你还远远不行啊……但是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落下来了才对，难道……”

“原罪一章……”我知道故意露出破绽很危险，但有时候却很有效，尤其是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，让他认为已经胜券在握而疏于防备。

我是黑暗的宠儿，黑暗中露出的獠牙往往是最致命的。

“你什么时候……”

“神罚!”隐藏在黑暗中的我露出尖锐的獠牙，出现在他的面前，背对着这个自大的人，将燃烧着蓝紫色火焰的魔剑•邪光收入剑鞘。

“我没看错，你果然是最强的恶魔……”话音未落，他便无力地倒下了。

“这就是我的绝招——星夜弑神悲怆歌，只是没想到我仅仅出了第一招就把你打倒了，本以为你会更强的，看来是我高估你了。真无聊。”

他已经毫无反抗能力“杀了我吧，这是我唯一的心愿”。

“你希望我的剑刺向哪里，是心脏还是喉咙?”

我握着魔剑•邪光，在这之前杀了多少人已经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这两年一直在寻找的仇人现在就在我面前，而且他已经毫无反抗能力。

我不会再犹豫了，将剑指向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——那个已经被我打倒但还残留一丝气息的人。

“那么……死吧，这就是你曾经杀死我们的报应……泰勒斯。”

灼热的鲜血喷溅在我脸上“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，将村子毁灭的那个人也只是你的分身而已，包括你的死，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，一切都按计划实施……我说的没错吧，曾经的父亲!如今我真正地孤身一人了，而选择这条道路的人正是我自己。”

胜利者转身离开那具尸体，背影在夕阳中逐渐远去。

“我的名字是星夜悲鸣……不，吾乃憎恨之王扎昆，舍弃了亲情，由仇恨实体化的恶魔之王。”